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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末伦敦暴乱,打砸抢烧的镜头高频出现,想起来两年前在伦敦住过的一周,今日之乱早有迹象。
 
2009年4月,去伦敦报道G20,住在北部郊区Hendon Central附近一个出租的民宅中。屋子不大,我住一楼,旁边是厨房。
 
刚进门就惊奇的发现,窗户上罩着一个锅盖,几把椅子放在窗前的灶台上。同楼的女孩解释说,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,英国元气大伤,附近年轻人不少失业,治安不好,偷窃的事情屡有发生。就在我住进来的前两天,有人从厨房破窗而入,偷走了家中的几台电脑。
 
“修窗户的人后天就来”,女孩安慰我说。临时的防范措施很有人民战争的味道——若再有人从破了的窗口进来,锅盖和椅子纷纷落地,三家住户都能听到,可以奋起反抗,或者及时逃走。
 
这是我耳闻的乱。眼见的则是五日后的伦敦大游行。游行分四路进行,各举一个骷髅,环城之后在金融城中心的“平方英里”碰头,这是英国央行、交易所和几大银行总部所在地。这一群体活动有高度的组织性:报纸刊登了游行路线;提前一天,金融城所有的临界商户都在窗户上钉好木条;警察严阵以待,但不干涉。而游行的队伍五花八门,外围还有小丑表演和年轻人用大喇叭放着音乐跳舞。
 
抗议银行家、富人、环境破坏、种族歧视等一切社会不公的四路队伍举着旗子,喊着“革命、革命”的口号,在金融城碰头时,一眼望去尽是人头攒动,阳光下沸腾如浪。碰头本身掀起的高潮已经不能满足几万人热切的呼喊,于是有人开始掀木条砸窗户,有人向银行仍燃烧物,有人将棺材抬向英格兰银行的大门,打算破门而入。此时警察审慎干预,以扑火和挡门等被动行动为主。下午游行人群逐渐散去,地上一片狼藉。
 
与上周的暴乱相比,我的所见所闻实在是小儿科。但回头想想,经济不振导致的社会不稳已经初露端倪,尤其在受教育不高、难觅工作的年轻人身上。2010年之后英国削减赤字的政策,必然减少社会性救助的资源,进一步扩大了年轻的贫困群体。
 
削减赤字是大部分欧洲政府在危机之下的无奈举措,从经济上看,英国政府也没有别的选择。此时如何通过社会政策缓解危机之痛,我对英国政策了解不足,从未听说。
 
此次暴乱之因是一个黑人被警察枪杀。而种族融合,是大部分欧洲国家面临的问题。常常是两堵墙隔住少数族裔——社会阶层、信仰,或两者兼具。隐形的高墙之后,大家各行其是,对另一个群体知之甚少,不闻不问,直至温水煮沸,波及主流生活。信仰固难改变,社会阶层是否具有流动性,能决定少数族裔有无足够希望跻身主流;而这种希望的反映,则是他们打算顺着社会阶梯往上爬,还是反抗这个自己无法获利的制度。
 
这是原因。而英国警察此次处理暴乱的方式,大约也会是长期讨论的主题。不知是不是游行众多,让警察疏于防范,模糊了游行和暴乱之间的区别,未能及时制止,导致事态恶化。或者事因在警察枪杀黑人,执法部门自觉有过,行动缓慢,丧失主动。
 
执法不力,能数倍放大暴乱裹挟新人的能力。几家德国右翼报纸描述伦敦暴乱用了“recreational”一词,娱乐性的。不满种族歧视的黑人参与者固然不少,也有其他年轻人只是掺和,甚至被记者捕捉到,对观望的路人说“let’s have fun”,烧啊抢啊,一起革命啊。
 
削减赤字损害社会福利、种族日益多元但融合有限,如何及时制止暴乱又避免妨害人民正常的表达和集会,这些问题大大小小,长期短期,都不是英国独有,可谓欧洲共享。老欧洲在战后一路高歌至此,骤然发现歌舞升平的背后,社会断层已经巨大到引起冲突的地步;不可,也无法再视而不见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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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昕

李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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财新国际董事总经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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